🌟 本文作者:
路虹剑,北京市东城区教育科学研究院小学科学教学员;
李晏莹,北京市汇文第一小学科学教师
我们给孩子推荐的阅读书籍除了工具书外,往往集中在文学类图书和科普类图书上。对于孩子而言,这两类图书在阅读方法和阅读目的上有一致性,但也有各自的指向。它们都可用来培养孩子们的情感、拓展知识、健全人格、启发思考等。然而文学类书籍的阅读更注重同感,而科普类书籍的阅读更注重审辨。但两者没有交融吗?其实很多文学作品中包含着科学。我们可否在文学类书籍的阅读中也开展科普阅读呢?笔者认为,可以!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两种阅读可以相互促进。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是中华文明的智慧结晶。要贯彻落实“推进文化自信自强,铸就社会主义文化新辉煌”要求,在学校教育教学中,要融入中华传统文化的内容,教师更应该有意识为传承中华传统文化而贡献力量。
在文学类图书的阅读和科普阅读的融合中,我们选择成语典故和古诗这两个中华传统文化中的瑰宝作为载体,来实现两种阅读的融合策略,也就是要在阅读中进行审辨判断,并开展科学实验加以证明。
一

在成语典故和古诗中挖掘科普阅读内容

中国拥有五千年历史,文化源远流长,其中包含不少古人对自然现象的观察和规律的总结。虽然那时候并没有用现代科学的方法去探究,但这些总结也为技术的发展和文明的进步做出了贡献。然而,很多认知往往并没有系统地记录在书籍、文献中,但可以在一些典故和古诗中有所发现,因此很值得在成语典故和古诗里挖掘科普阅读的题材。
细心去找就会发现,成语里的科学涉及的领域非常广泛。如地球与宇宙领域的“日东月西”,太阳和月球真的永不相遇吗?气象学领域的“晴天霹雳”“风起云涌”等,晴天也会打雷吗?暴雨前的云是风吹来的还是如泉水般在空中涌现出来的?生物学领域的“飞蛾扑火”“南橘北枳”等,蛾是夜间活动的物种,它们本不喜光,但为什么还要扑火?南橘和北枳真是不同环境下的同一物种吗?物理学领域的“煽风点火”“沉李浮瓜”等,扇风时火不应该灭吗,如何还能点火?那么大的西瓜能浮在水面上,而小小的李子却会沉入水底……
在古诗中,诗人往往会描写情景并借景抒情,或用自然规律反映思想、折射情怀等。如唐代段成式在《闲中好》中写道:“坐对当窗木,看移三面阴。”影子一天的移动规律是怎样的?这三面指的是哪三个方向呢?这里涉及的科学知识属于地球与宇宙领域。唐代诗人韦应物的《滁州西涧》中一句“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让人匪夷所思:小船不应该处于顺着水流方向的姿态吗?怎么会横过来?这涉及物理力学领域。宋代赵与滂的《牵牛花》中一句“秋空同碧色,晓日转红颜”又会让读者诧异:知道牵牛花有不同颜色的品种,但牵牛花还会变色?这又涉及生物和化学领域……
很多成语和古诗涉及了各个领域的科学知识,因此,在阅读这类成语典故和古诗的过程中,可以开展科普阅读。
二

在成语典故和古诗阅读中进行审辨判断

1. 成语里读科学
《管子·任法》里说:“然故下之事上也,如响之应声也;臣之事主也,如影之从形也。”因此有了我们很熟悉的成语“如影随形”。但成语词典对该成语的解释是“如同影子跟着形体一般”,这就容易让孩子产生“人到哪影子跟到哪”的理解,很多生活经验也支撑这个理解,所以很多孩子在写这个成语的时候往往就会写成“如影随行”。
那这个成语为什么是“形”而不是“行”呢?恐怕还需要在典故里寻找答案。这不仅需要用语文的阅读方法去理解典故里说的到底是什么情况,指向的是何种意思,还需要以科普阅读的方法,即带着问题疑惑去读,用科学的逻辑和思维在文字段落间去推理。此时,孩子们还需要交流研讨,清晰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和想法,并理解别人的逻辑和推断,用审辨判断的思维去揭晓问题的答案。最终孩子们会认识到,影子的形状跟物体在光源位置视角下的轮廓是一致的,且典故里所表达的是意思臣做事会跟主子所期待的效果一致,因此要用“形”。
同样跟影子有关的成语“杯弓蛇影”,这里的影到底是弓的阴影还是倒影?一些书籍里所配的成语的插图是否准确?带着探寻答案的目的,去《晋书·乐广传》中读成语背后的典故。在字里行间去寻找环境条件,多视角地审视所有条件下可发生哪些现象,并用推理判断出的情况与典故里描述的故事去匹配,最终揭晓这个影实际是弓的倒影,而非阴影,因为弓是挂在墙上而非窗户上的。
成语,众人皆说,成之于语。因此,成语汇集了古人长期的观察、发现和归纳总结,其中蕴藏的科学非常有必要让孩子用现在的科学思想去审视,同时也需要在典故里仔细地阅读并加以分析和理解,不仅能促进孩子科学素养的提升,更会让孩子爱上读成语典故。
2. 古诗里读科学
南宋诗人杨万里的《夏夜追凉》:“夜热依然午热同,开门小立月明中。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描写的是诗人在酷热的夏日夜晚的情景,他在房间里闷热难耐,于是来到屋外,看着明月,听着虫鸣,于是才感微凉。诗人想表达的是“心静自然凉”,可是从科学的角度去审视,他更换了所处的环境,两个环境是否存在温差?且屋外有竹林,竹林区域的环境温度和诗人所处的位置是否存在温差?这个温差是否会形成空气的流动,即是否有微风存在?
其实在这样的分析过程中,既有科学的审辨判断思维存在,同时也有古诗阅读能力的体现,只有充分调动这两种阅读能力,才能更好地在诗句中发现和感悟更多。
还有清代金农的一句诗:“夕阳返照桃花坞,柳絮飞来片片红。”桃花坞是一个地方,开满桃花,正当夕阳西下的时候,诗人看到美景陶醉其中,于是用“柳絮都被桃花映红了”来赞叹桃花坞开满桃花的美景。孩子在读这首诗与诗人共鸣之际,可以去审视一下诗中的自然条件与现象之间的关系。桃花是粉红色的,到处是桃花,一定整个环境都会显出一片粉红的色调。桃花反射粉红色的光致使周边环境呈现该色调,其中包括飞来的原本白色的柳絮。但是此时是傍晚时分,夕阳本身也呈现橙红色,白云此时就会是火烧云一般的橙红色,那个颜色是太阳所赐。白云能被照成橙红色,柳絮难道不会吗?诗人看到的“柳絮飞来片片红”到底是什么缘故造成的……
诗句与成语不同,成语更加客观,但诗句会带有诗人的情感和他写作的目的,诗人会用夸张、比喻等等,因此更值得孩子用审辨的思维去读。这不是找诗人的错误,而是可以更好地理解诗人的精神世界。
所以,在成语典故和古诗中开展科普阅读,不仅能促使孩子提升语文阅读的能力,更能够在阅读中深刻地理解典故和古诗中的表达,还会提高他们的审辨判断的科学思维能力水平。

三

用科学实验证明成语和古诗中的科学性

很多科学问题仅仅靠审辨判断和推理是难以得到准确解释的,因此,组织孩子开展科学实验,对科学问题下各种猜想假设加以证明,会极大提升科普阅读质量。
前面提到的成语“沉李浮瓜”,真的如此吗?不妨试一试。为什么很小的李子沉了,而大大的西瓜漂着?我们可以用排水法获得体积相当的一个西瓜和一兜子李子,然后上称去称重,会发现体积相等的西瓜比李子要轻。我们再测同体积的水的质量,就能发现其中沉浮的秘密了。
“如影随形”也需要通过实验,用不同物体制造影子,并观察影子的形状和物体轮廓的关系;“煽风点火”更需要从燃烧的三个基本条件入手进行实验观察,找到解释。
古诗里提出来的科学问题更有得探究,如宋代丘葵《过野塘用杜老韵》中写道“荷叶多於草,炊烟远似云”,而唐代戴叔伦的《江干》中却表达为“水气多为雨,人烟远是云”。人烟就是指炊烟,那么炊烟到底是什么物质,它是不是云?两位诗人谁的表述是对的?这就让孩子们在理解诗人写诗背景及感受诗人情感意境的同时,多了一项想要求解的科学问题。
首先,应该让孩子认识什么是云。可以找一个大瓶子,先用火给瓶内空气加热,然后使劲往瓶子里吹更多的气(要注意安全,避免烫伤)。直到吹不动时,迅速把瓶子从嘴前拿开,这时候就看到瓶子里呈现出“云”。我们还可以用火给一壶水加热,直到烧开,会看到壶嘴冒出“白气”,且“白气”与壶嘴有一段距离,说明“白气”是水烧开后冒出来的水蒸气遇到冷空气凝结而成的(还可以进一步做实验证明水蒸气凝结的条件)。此时孩子们认识到云其实就是小水滴,那么做饭烧柴冒出来的烟是小水滴吗?显然不是。这个烟浓度小,光能透过呈现白色,如果浓度大,不能很好地透光,烟就是黑色的,显然炊烟不是云。
通过实验,孩子们能够识别两位诗人谁表达得更准确,但戴叔伦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他想通过这样的表达去承载什么情感或者隐喻呢?还需要孩子们走进诗人的世界去品诗。
其实前面提到的几句诗里的科学问题也都需要用实验帮助孩子去验证。可以在清晨采集一些蓝紫色的牵牛花,分别放入小苏打溶液和白醋里,这时候就会发现放进白醋里的牵牛花变成粉红色了。由此知道牵牛花真的会受环境的影响而变色,“秋空同碧色,晓日转红颜”一句诗的描述为真。但环境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这个变化为什么会导致牵牛花变色?这就需要更多的资料去分析了。
四

在科普阅读中实现文化自信和科学传承

在成语和古诗中开展科普阅读的意义在于,让孩子们不仅从中获得一些科学上的认知,在这个过程中提升相关科学素养。事实上,其意义远大于此。在实践中我们发现,最突出的一个收获是帮助孩子建立了“文化自信”。有了文化自信,孩子们会更有民族自豪感,会更加爱国。
如前面提到的“如影随形”,排除典故里想表达的意思外,用科学实验的方法也会发现,影子的形状跟物体的轮廓总是一致的,但是在光源、物体处于不同方向上移动时,在投屏上呈现的影子可能会出现反方向移动(可参见《用实验证明成语》一书)。我们不得不惊叹,古人在生活中的观察和归纳非常全面和细致。
一句耳熟能详的诗句“日照香炉生紫烟”,李白当时写这首诗的时候也受到过非议,说他写作手法过于夸张了,可以说生红烟,怎么可能有紫色呈现?但是我们现在认识到,太阳的光包含多种颜色的色光,其波长不同,穿透力也不同。因此,在一定角度照射下透明物质可能会出现色散现象,呈现紫光不无可能。另外,清晨时分我们也常常看到天空呈现紫霞。所以我们还是会惊叹,李白这位大诗人,在生活中对自然现象也是观察入微的。
唐代高适在任两浙观察使时,有一次外出考察,路过杭州的清风岭尽赏风景,回到禅房在墙上写下:“绝岭秋风已自凉,鹤翔松露湿衣裳。前村月落一江水,僧在翠微闲竹房。”第二日他离开此地继续巡查,晚上来到钱塘江看到江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诗写错一个字,当他回到禅房时发现已有人将他的“一江水”改为了“半江水”。什么道理呢?月升时江水随潮而升,月落时江水随潮而退,当然只剩“半江水”了。虽然是写诗,但如此追求客观的精神是值得我们赞许和学习的。尤其还有人给他改了错,说明古人对自然的观察和认知已经达到一定的层次水平。
总之,在成语典故和古诗中开展科普阅读,科学素养中很受关注的审辨思维会得到很好的发展,在科学实验的支撑下更会将知识从理解转化为构建。这样的尝试还会让孩子们不仅有逻辑的发展,更有情感的提升,在表达一些观点时不仅关注证据,更有故事画面的呈现与输出。
同时,在成语典故和古诗中开展科普阅读,也是融合教育的一种尝试,更是贯彻教育部等十八部门发布的《关于加强新时代中小学科学教育工作的意见》的具体落实。使孩子们用科学的思维和方法更好地学习成语和古诗并爱上中华传统文化,随着社会科技进步,用科学的手段去传承这些文化。相信在这样的过程中,孩子们的科学素养会得到很好的提升,会成为有文化的科技人才。

* 本文刊于《阅读与成才》杂志2023年第三期
编辑:可 心
审核:吴问涛
核发:石 恢
图文来源: 阅读与成才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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